第94章 红玉支(2/2)
崔宫正没有说话,只是走向了两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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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达达,迅速奔出南陵城,沿着通往宣州城的驿道驰去。
李千里带着家人直追出十里地外,并不见匪徒踪影,问了路人,只说在道上确实见过,只得一路策马狂追。赶了两驿,风魄突然长嘶一声,李千里与它颇有感情,听见马鸣不寻常,勒住马一看,风魄口中吐沫,恐怕是太过劳累,无奈之下,只得暂时休息。
一群人在一条小溪旁饮马,道上突然听见马蹄声,定睛一看,却是巴四郎从後面赶来:「阿千!」
「你去哪里了!」李千里问。
巴四郎的脸色如常,身上却有酒味:「别管我去哪了,你们这是去哪啊?」
「有人绑走了璇玑跟孩子,我想趁着他们还没过河,先抓住他们。」
「咦?绑走小鸡跟孩子?」巴四郎重复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酒的关系,呆着脸想了半天才说:「但是你怎麽走这条路?会绑你家人的,应该只有淮西吧?」
「显然是有个白痴听说淮西的事,所以也来效法。」李千里冷笑,丢给巴四郎一封信:「是浙西。」
「哈?浙西?那个老猪头想干什麽啊?」巴四郎读了那封信,哼笑一声:「叫你单枪匹马去湖州赎人,还不署落款,当做没人知道湖州属浙西吗?白痴。」
李千里收回信,思量着说:「不过他要我去湖州做什麽?你猜得到吗?」
「这你就问对人了。」巴四郎蹲在溪边,以手掬水:「要是哪天我占山为王造他娘的反,我也一定绑你去当我的中书令啊!」
「原来如此。」李千里冷静下来,拍了拍风魄:「好了,出发。」
「去哪啊?」
「追人哪!」
巴四郎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干麽追啊?你写封信,派人用驿传送进宣州成就好啦?」
李千里一怔,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巴四郎看着他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摇着头说:「宣州城挡在官道上,他们肯定要经过宣州去湖州,但是他们不可能日夜不停地赶路,驿传却可以,只要把消息送到宣州城,让节度使封锁边境,不就是瓮中捉鳖了吗?」
李千里关心则乱,摇头说:「百密也有一疏,他们不一定从关口过去。」
「那你又怎麽知道他们一定走驿道呢?」巴四郎反问,满意地看着李千里张口结舌:「不管怎样,先发信吧!我们赶到下一个驿站,就在那里观察状况丶调度人马吧!」
正当他们准备启程时,後面追来一匹马,却是个从未见过的官吏:「李相公!李相公!」
「什麽事?」
「在下南陵县尉,奉县令之命,来替相公带路,赶往宣城。」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宣城?」李千里问。
那县尉瞪大眼睛,似乎觉得很奇怪地说:「是虞监察亲自到县衙说的,虞监察还说,请相公随下官走小路径往宣城追人,但是不要打草惊蛇,若是追上了就远远观察他们,不要冒进。她自己稍後与县令一起,走另一条路前往宣城,拜请宣帅封锁边境。」
李千里越听越不明白,困惑地问:「虞监察?夫人怎麽会在城里?」
「被抓走的是燕娘子与乳母,小鸡那时候跟我跑出去喝酒,我们回去後,听说你跑走了,仆妇才说,贼人一进来就把男女分开,逼她们说出夫人在哪里,燕娘子见小鸡不在,只怕他们找出她来,就谎称自己是夫人了。」巴四郎靠在树旁说。
「什麽?」丶「什麽?」李千里与燕寒云同声说,又同时抓住巴四郎:「你干麽刚才不说?」
「你又没问。」巴四郎掏了掏耳朵,拍拍身上的尘土:「好了,走吧!」
李千里很想揍他,但是只是松了手:「混帐。」
众人翻身上马,如怒龙卷地而去,李千里的担忧卸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的罪恶感……若是贼人伤了燕娘子丶乳母或者孩子们……
「别苦着一张脸啊,燕兄!强龙难押地头蛇,我看小鸡这次比你家郎君有用得多哩!」巴四郎兀自对燕寒云说。
李千里原本夹杂着各种忧虑自责的情绪一下子安定下来,他凝视前方,夹紧双腿,直直地往前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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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条乡里道上,虞璇玑丶县令丶另一位县尉丶几名兵卒驾马狂奔,在他们後面,跟了约莫十骑,则是跟亲戚调来的仆役。秋冬之际的田地比较乾燥,不似春夏泥泞,因此,他们很快地翻过几座山坳丶穿过狭小的山道,在途中稍事休息几次後,赶在隔天清晨就抵达宣城。
宣帅根本还在被里裹成一颗大球,却听外面仆役敲着门,他在被窝里滚了又滚,最後还是只能说:「什麽事?」
「虞监察求见。」
「呜……这麽早找我干什麽?」
「她说她丈夫被绑走了,来找大帅要人。」仆役打着呵欠说。
「干麽找我要人?又不是我绑走她丈夫的?」宣帅闭着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突然猛地想起一张脸:「她丈夫?李千里?什麽?他被绑走了?」
宣帅从榻上跳起来,在架上扯过一件袍子,光着脚踏了一双木屐就赶到前堂去:「李相公被绑走了?」
看着没戴头巾丶袍子也绑得乱七八糟,脸也没洗就跑出来的宣帅,虞璇玑有点想笑,但是还是深深一拜:「不是的,是下官的孩子,拙夫追上去了。」
「哦……吓我一大跳。」宣帅一屁股坐在席上,拍着胸,瞪了仆役一眼:「混帐,乱传话!」
「对方虽然绑走的是下官孩子跟管家妻子,但是据家人的说法,对方本来要绑的是下官,从家人的转述看来,对方的目标也不是下官,而是要绑下官引拙夫过去。」虞璇玑欠身,沉重地说:「家中老乳母说,对方都是一口苏州口音,相貌却是胡人,依稀听到他们说起『义父』,又好像是往东而去。而且他们不绑旁人,只来我家,敢绑二品妻儿,显然不是毛贼,在宣州附近,敢这样做的只有淮西跟浙西,但是往东而去,就不是淮西。因此,下官猜测,这批人应该是从浙西那边来的。」
「浙西吗?」宣帅接过家人送上的温水饮了一口,才算是回过神来,他虽然质朴却不笨:「李相公的名声,但凡是个官吏,没有不知道的,寻常藩镇还巴不得他别来,主动要他去丶还是绑他去,就有些怪了。」
虞璇玑点头,十分冷静地说:「下官斗胆,恐怕是萧錡想反了。」
「想想想……想反?」跟来的南陵县令抖着嗓子说。
「下官前些日子在河朔查阅卷宗,读到荦山乱时,就在沿途抓了不少名臣大官。」虞璇玑一夜未曾休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萧錡与拙夫并无恩怨,就有恩怨也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处置。要抓拙夫,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反了。」
「他在浙西也确实是有些奇怪……」宣帅点头如捣蒜,连忙问:「虞监察有什麽想法吗?」
「下官想请大帅封锁边境,一路关碍外松内弛,若有马队经过,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只要设法拖延丶通报……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在他们的饮食里做点手脚,让他们走到边境後无力抵抗就可以了。」虞璇玑说。
宣帅还在思考,南陵县令却问:「为什麽不当场就抓住他们?」
「当场抓住他们,一来可能狗急跳墙,造成不必要的损伤,二来打草惊蛇,可能让萧錡有所警觉,或许就不反了,如此一来,反而造成变数……他是个草包,若是公然造反,我们倒有理由剿灭了……喔,所以还应该通知淮南,只要淮南与宣歙联军,应该就没问题了。」虞璇玑早已想好对策。
宣帅点点头,一拍大腿:「好,就这麽做!」
「多谢大帅。」虞璇玑拱手深深一揖。
宣帅却伸手一拦,微笑着说:「慢来,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帅请说。」
「妳暂且来做我的幕官如何?」
虞璇玑错愕地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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