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淮南帅(1/2)
东都发出的神皇诏命在接报後三日就发到淮南,内侍监军又随即带着一部分牙兵与淮南留後等人,带着诏命赶往宣州。即使诏书已经达到日行五百里的极限,宣歙镇却已经与浙西起了冲突。
虞璇玑此时在宣州州衙内,协助仓曹与兵曹参军检视宣歙境内的粮食储量,并决定要在哪里安设运输线,这些是她在魏博与成德的战争中学会的。
「虽然我已经请记事参军下符封锁通往淮西的路,但是淮西说不定会想趁乱分一杯羹,如果池州空虚,那我们就腹背受敌了。所以我想,尽量不动池州,但是池州不能不备战,粮食与车马也要备下,若是这里需要,也要请他们送一些过来。」虞璇玑点着地图,手指滑过歙州:「不过我想主要的战场有两处,一处是镇府宣城,萧錡现在人在润州,很有可能尽全力渡桐水强攻宣州。另一处可能从睦州过来,避过黄山,直取赤岭,赤岭如果被攻下,他们就可以往南夺取浮梁,再下江西,或者从九江上去,与淮西会合。」
「这样,我们就变成三面作战了。」仓曹参军说。
「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虞璇玑说,看着兵曹参军说:「我想应该不致於如此吧?」
兵曹参军点头,拿起几个棋子放在地图上:「我们有团练乡兵,加上常备兵力,大约可以有两万五千人,足以守住防线,等待淮南或其他地方的援军。就算没有援军,宣歙两州也未必打不过浙西。」
「我明白打仗不只是人数多寡,我们有在地的优势,歙州又多山,不易行军,要吃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援军总是多多益善。」虞璇玑说,两位参军点头,她侧着头,有些不确定地说:「不过我很在意湖州与常州的兵马,有那里的消息吗?」
「目前没有动静。」兵曹参军说,正想继续讨论,一抬头,却愣了一下:「李相公。」
虞璇玑低着脸,但是李千里明显看见她的眉毛微挑,然後才抬起脸说:「李相公。」
「虞监察。」李千里很不习惯地喊了一声,其他两个参军很尴尬地对看一眼,李千里说:「妳出来一下。」
两人走出参军厅,到了转角,李千里站住脚,转过身来,两人一时无语,虞璇玑叹了一声:「你身上有伤,怎麽跑出来了?有事让小厮来就是了。」
李千里抿着嘴,半晌才说:「妳两天没回来了……」
「我有回去。」虞璇玑说。
李千里忍着气,淡淡地说:「但是妳睡在厢房里。」
「这不是怕压到你嘛,而且阿乾夜来好像有点烧。」虞璇玑说。
李千里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说:「哦。」
一种诡异的气氛漫开,虞璇玑试图转开话题:「找我什麽事呢?」
李千里还是没有说话,撇开头,似乎有点气馁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虞璇玑心中清楚他想说什麽,只是这些话在州府中不适合提,也许对他是太狠心了些,只是她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同时身为妻子丶母亲与官员的生活,似乎没有这麽简单。
李千里负气离开州府,他不懂为什麽一向聪明的虞璇玑会看不出他需要她?就算真的全心投入公事,也应该回家与他说几句话,她明知道他睡得浅,只要她回房一定可以感觉到……
李千里停下脚步,倩娘的面容浮现眼前,那时他习惯把公务带回家,往往弄到半夜,做贼似地回房,清晨再同样偷偷摸摸地起身,依稀记得,倩娘会抱着他的手臂,当他把手臂轻轻抽出来丶起身,准备带着乾净衣衫出房门到书房中着装时,偶尔回首会看见倩娘的眼睫微颤……後来倩娘怀孕,总是难以入眠,怕她睡不好,他乾脆睡在书房,然後…….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倩娘就不再抱着他的手臂,他们背对着背,像是两个陌生人……
坐上牛车,李千里掀起车帷往外看,见宣城里的百姓依然十分安适,似乎不受战争影响,只是路上走动的军士多了些,他对车夫说:「去粮仓。」
车子来到城北的粮仓,仓边停着一列长长的车马,但是不只是搬运粮草,更多是搬运武器丶箭矢丶木料之类的东西。李千里默默坐在车上看着兵士民夫川流不息地搬运货物,不发一言,放下了车帷。
但是宣州这边的事还是让虞璇玑连午休都没得修丶直完了晚衙,酉时才回到驿站,好在驿站与州府丶诸官舍都在同一区内,没有宵禁不得出入的问题。一入门,燕娘子出来打水,见她回来说:「夫人,相公等妳许久了。」
「还在生气?」虞璇玑低声问。
燕娘子摇摇头,悄悄说:「不知道,下午回来後,就一个人在正堂里不知做些什麽。」
虞璇玑叹了口气,先去看了孩子:「阿乾,你好一些了吗?」
阿乾不会说话,坐在榻上滚着小球玩,虞璇玑抱起他来,他似乎不喜欢被打断游戏,扭着身子想去碰小球,虞璇玑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肚子,确定他没事了,才放他去玩。阿坤却趁机把小球拨到自己身边,玩了起来,阿乾只好哇哇地抗议着。虞璇玑笑了笑,一人亲了一口,转身回堂去。
「夫君。」虞璇玑喊了一声,却没看见人,却有人在内室应了一声,虞璇玑过去,见他坐在内室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书:「看什麽书?」
「歙州图经。」李千里说,缓缓将镇尺移动:「我从来没看过。」
虽然乌云散去,但是还有一层阴影飘在李千里头上似的,虞璇玑只好装傻:「我也没看过哩,好看吗?」
李千里眯了眯眼睛,平平地说:「这是从妳书箱里拿的。」
「咦?我有这本书吗?」虞璇玑继续装傻,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忘了派人回南陵取衣衫时也命他们带了一箱关於宣歙两州的书来。
「这里的跋记涂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哪个混帐东西干的好事。」李千里淡淡地说。
被骂又不能还口的混帐东西摸摸头,继续瞎掰:「哦!我记起来了,是在书肆里买的旧书嘛!难免有些涂记!」
「有一处写着:九月二十三,或可经祁门入浮梁下江西……」李千里面无表情地读着熟悉的字迹,声音轻得有些危险:「至安南?」
虞璇玑垮下肩,有如被放在市集上的活鱼,完全放弃挣扎:「我就是那个混帐东西。」
「我不喜欢被骗,即使妳是想讨我高兴也一样。」李千里说。
「是是是,诺诺诺。」虽然他依然板着脸,但是虞璇玑已经感觉是可以蹭过去的时候,所以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移过去,假装帮他收书,其实是磨磨蹭蹭。
李千里见她挤过来,心中已有几分暖意,却还是要顾着男人的面子:「这次的事情让我觉得我太纵容妳了,有必要约法三章,妳说呢?」
「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虞璇玑说,李千里点了点头,正待拿出拟了一个下午的『李氏家训』,虞璇玑却说:「不过我有事要请你帮个忙。」
「什麽事?」
「我背上好像生了个不知道什麽东西,可以帮我看一下吗?」虞璇玑说。
没关系,帮她看一下而已,等下还可以再谈……李千里心想,自去关了门,放下帷幕,回身绕过屏风,却见虞璇玑脱了衣衫丶放下发髻,心中警铃大作:「看背而已,放下头发做什麽?」
「反正等下要睡觉了啊,等下捞到前面又不碍事。」虞璇玑背对着他,一边褪下中衣,露出半个肩膀,坐在榻上说:「快点过来呀!」
李千里吞了一口口水,缓缓过去,胡乱看了一下:「没事。」
「不是那里呀!再下面一点,痛得很。」虞璇玑依旧背对着他说,把中衣又往下拉一点。
李千里虽然很想把她剥光,但是还记得说:「妳又犯规,上次就说过,如果吵架不可以用□□解决!」
「什麽跟什麽呀,我这麽端庄娴淑的人,怎麽会做出『□□』这种事来呢?委实疼得紧,快来帮我看。」虞璇玑说,从略显凌乱的发丝後面飘了他一眼,非常有技巧地让中衣自然掉落。
飞白书撰写的李氏家训『咚』地一声从李千里的袖中掉下来,虞璇玑暗自感谢燕阿母的神策军红褌,替她免去了一场念叨。
「夫有伤,妻子服其劳,所以今天你真是赚到了,李千里!」这是李千里像傻苍蝇飞入蜘蛛网後,反被推倒时听到的话。
※※※
西京几乎是在半日之内,就先後接获浙西已反与神皇主掌平叛浙两件事的消息。永贞皇帝沉着脸,而王叔闻却很平静地说:「也只能如此了。」
李贞一与诸相都在两仪殿,李贞一转向杜君卿:「淮南与浙西的情势,恐怕无人比杜相公清楚,可有什麽建议吗?」
「从形式上来说,萧錡已经在润州经营多年,应当会以润州为基地,攻击宣州。毕竟淮南是财税重镇,有重兵把守,不是浙西短时间能攻下来的,宣州的守备与浙西在伯仲之间,应当比较容易。不过淮南留後与宣歙大帅亦非庸才,此时也已经准备平叛了。」杜君卿微微欠身,拱手说:「以下官之见,神皇的处置确实果断,浙西不是大患,以淮南一镇之力就可攻灭。然而萧錡是宗室,反叛肯定不是推翻大梁,引起的民怨可能也比一般的叛乱小,若是现任的淮南留後与宣歙大帅为统帅,似乎不够代表朝廷的立场。秋霜公曾为中书令,新妇又是宣州人氏,由他代表朝廷征伐,会更容易些。」
李贞一点头,又问韦尚书:「韦相公,你觉得呢?」
「下官同意杜公的看法,不过,秋霜虽然被贬到安南时主持过战争,但那是在兵荒马乱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要在江南作战,恐有不周全的地方,下官想,是不是该派个大将给他?」
杜君卿一扬眉,淡淡地说:「韦相公此言,莫不是疑心淮南不忠?」
「岂敢,只是他既无押衙也无牙兵,恐不能服众。」韦尚书说。
「我印象中宣州土豪中,虞氏虽然历史不久,但是也有相当的人脉,凭着虞夫人的家门,应该有门路替秋霜公建立一些私兵。」杜君卿不为所动。
两人相视一眼,又迅速转开,双方都知道李千里根本不缺随侍牙兵,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节度使的经验,如何能指挥得动那些武官?韦尚书想替他引进一些有私谊的武力,而杜君卿拒绝改变江南武官的布局。
韦左丞不明就里,便说:「陛下以为如何?」
永贞皇帝听得出韦杜二人的意思,想了想,嘴唇动了几下,旁边的公主转述:「陛下认为除了李相公外,还应该派一个朝廷的人去,至於人选,请相公们再议吧!」
会议至此结束,宰相们各怀心思去筹备自己该筹备的事,约定明日御前再议。韦尚书与李贞一回到中书令厅,一打开门就见唐安公主坐在客席上,翻看文书。
「昭阳,妳怎麽来了?」李贞一问。
「我今天入宫,听说浙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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