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骨仙04 盈琅骨髓(2/2)
温孤让上前拉过她的胳膊查看:“痛吗?”
“刚才很痒,抓下来就开始痛了。”
“我去找段成风拿肉息丸。”
“别呀。”涂灵拒绝:“你去找他不就等于低头么,如果几块鳞片我都受不住,还谈什么解开诅咒。”
说着想起一件事,打量温孤让:“你真的没长吗?”她拉过他的手臂,正要掀开袖子,温孤让却立刻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我没有。”他说:“至少目前没有。”
涂灵觉得他反应略微古怪,但并不在意,继续挖坑。
埋好花妍,两人沿着山坡往骨仙堂方向走。不多时看到一片花田,绿油油的叶子,碗口那么大的花,开得灼灼艳丽。
涂灵蹲下来嗅了嗅:“就是这个,会催情的花。”
温孤让拧眉端详,用锄头把整株花挖出来。
涂灵睁大了眼睛:“根系也太强了吧。”
粗得堪比手指,狰狞着,张牙舞爪。
“盈琅骨髓。”温孤让说。
“什么?”
“这花叫盈琅骨髓,我记得在古籍里看过,早就绝种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涂灵伸出手拨弄根系:“盈琅骨髓……有什么说法?”
温孤让的记忆并不顺畅,就和涂灵的法术一样时灵时不灵,他闭上眼睛凝神思索,好一会儿后突然睁开。
“盈琅骨髓,上古邪花,其根含毒,其叶却是解药。”
“毒?”涂灵看看带血的鳞片:“中毒症状不会是长鱼鳞吧?”
温孤让摇头:“不,它可以炼出各种各样的毒,主要看炼丹者用的哪种符咒。”
“这么厉害?”涂灵想了想,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咀嚼,那味道非常黏涩,她屏住呼吸干咽下去,然后观察胳膊。
血淋淋的伤口果然开始慢慢愈合。
“原来所谓的诅咒是被下毒了?”涂灵冷笑:“肉息丸就是叶子制成的解药而已。盈琅骨髓,这么奇妙的花怎会绝种呢?谁要是有了它,岂不是天下第一毒门?”
温孤让说:“因为它的种植条件过于残忍,超出人的底线,被当时的名门正派销毁了。”
闻言涂灵观察四周,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环境条件。
温孤让抡起锄头继续往地下挖,挖到约莫两米深的地方停下。
“那是人骨?”涂灵眯眼辨认,突然太阳xue猛跳:“是孩子的尸骨?!”
温孤让脸色沉沉:“童男童女的血肉滋养出来的邪花。”
眼前这片艳丽的花田瞬间变得丑陋不堪,二十年,这地下埋了至少二十个孩子。
涂灵半晌才开口:“是段成风干的。”
“既然诅咒是假的,那么骨仙自然也是个谎言。”温孤让把土填回去:“我们到骨仙堂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嗯。”
时近傍晚,大片瑰丽的晚霞在天边铺开,白家村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好一派桃花源的安宁景象。
涂灵和温孤让跃入骨仙堂,直奔正殿。
推开木雕大门,“嘎吱”一声,案台上的长明灯潦草摇曳,背光的建筑四处阴影浓重,檀香遮盖了腐朽的气味,大殿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破旧褪色的棺椁,黑森森,诡异非常。
涂灵和温孤让绕着庄严的石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们不由将目光锁定在同一个地方。
棺材底部木屑掉落,有挪动的痕迹。
两人互看一眼,爬上石台,合力推动棺椁。
“用真炁。”
否则这千斤重的木料可没法动撼动分毫。
随着棺椁一点一点挪开,底下的蹊跷逐渐显露,原来这里有密道。
涂灵率先顺着狭窄的石梯下去,里面隐隐绰绰别有洞天,空间愈渐宽敞,她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密室,蒲团上竟然坐着人,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
瞧那白斗篷和案台上的翠竹棍,应该是段成风吧?
涂灵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忽然从竹棍里头爬出虫子似的东西,恍眼间以为是蜘蛛,但定睛一看,居然是细小竹节拼凑起来的小人儿。
而且并不是从棍子里爬出来,而是分裂,那根竹棍就是密密麻麻的竹节人合体而成,就像乐高积木,这会儿全部散开,变成一个个小人儿,奇怪地打量她。
涂灵下意识后退,撞到了温孤让。
段成风淡淡道:“算我没看错,你果然找到这儿了。”
涂灵和温孤让没接话。
段成风站起身,慢慢转了过来。
他没戴帽子,终于露出真容,涂灵望着他的脸,张嘴愣住,僵硬了半晌,几乎难以置信地开口——
“爸?”
闻言,温孤让愕然望住她。
段成风却没什么意外,波澜不惊的模样:“你果然知道了,阿棠。”
涂灵满脑子疑惑,当下只想一口气问个清楚: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成了骨仙堂堂主?妈妈去哪儿了?我果然知道什么?……
好多好多话想问。
可是他刚刚叫她阿棠。
涂灵理智尚存,保留清醒,强忍着没吭声。
段成风当她默认:“你娘告诉你的,对吗?”
涂灵一头雾水,警惕地盯住他:“我娘早死了。”
段成风摊开掌心,让一只竹节人跳到手上。
“都是因为你爹,我是说你名义上的爹,一个无聊透顶的庄稼人,除了种地和养兔子,找不出半点好处。你娘觉得对不住他,愧疚与日俱增,最终要了她的命。”
段成风平静的语气里透出依稀嘲讽。
“你爹更是可笑,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为她殉情,脑子大概拿去喂兔子了吧。”
涂灵屏住呼吸,心里明白过来,这人不是她爸,而是阿棠的亲生父亲。
段成风的目光转为审视,上上下下打量:“你从小到大平庸得像根烧火棍,丢在人堆里就被淹没了,没想到死过一次宛如新生,居然敢在思察会上当众叫板。嗯,这才像我的孩子。”
涂灵用力攥了攥手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像,实在是太像了,连嘴角的黑痣都一模一样!
可神情不对,语气不对,周身散发的气场更有天壤之别!
她爸永远不会用这么阴鸷的神态跟她说话。
涂灵在心里提醒自己,别被表象皮囊所迷惑。
她抛除杂念,回头朝温孤让伸手。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涂灵擡眸望去,他便收起怀疑的目光,从袖子里拿出一株盈琅骨髓。
“骨仙的诅咒我们已经解开了。”
段成风青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讥笑:“是么,说来听听。”
涂灵不紧t不慢道:“你用孩子的尸骨培育出盈琅骨髓,以其根系下毒,让村民生出鱼鳞,再用其叶制成肉息丸解毒,假借骨仙诅咒之名,控制白家村二十年,孩童献祭,滋养邪花,周而复始。”
段成风满意地点头:“我是怎么下毒的呢?”
涂灵不语。温孤让说:“让全村人集体中毒,只能通过井水。”
段成风笑起来:“不错,盈琅骨髓的根系磨成粉,洒到井里,无色无味,无人察觉。”
涂灵问:“棺椁凭空出现在戏楼是怎么做到的?”
段成风指挥竹节人排兵列阵:“什么凭空,不过是趁天色未明,大家都去送殡,我让它们挖出棺椁,挪到戏台上。”
涂灵扯起嘴角:“这些小玩意儿能擡得动?”跟玩具似的。
段成风动动手指,两个竹节人来到涂灵脚下,双臂仿佛铲子,撬起她的布鞋,竟然将她整个人顶了起来。
“……好吧。”
温孤让问:“盈琅骨髓早已绝迹,你是怎么得到植株的?”
段成风端详他们二人:“你们怎么知道盈琅骨髓?”
温孤让说:“古籍记载。”
段成风点头:“不错,我也是研究古籍,在一座古墓里找到它的种子。”
涂灵皱眉:“你还会盗墓?”
段成风指挥竹节人变回竹棍:“略知一二。我来到白家村也是为了寻一座墓。”
涂灵脱口而出:“骨仙?”
段成风又笑:“他叫厉胜天,也算我的前辈,生前遍访九州大陆,被他找到传说中的上古神器浊欲鼎……”
“浊欲鼎!”涂灵听见了关键词。
段成风颇为惊喜:“好孩子,你连浊欲鼎都知道?”
涂灵问:“在哪里?”
“厉胜天为自己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带着浊欲鼎一同下葬,妄想哪天可以借助神器复生。岂知他的师弟唯恐祸乱人间秩序,竟将他的棺椁封印起来。”
涂灵一瞬不瞬地盯着:“然后落到你手上了。”
段成风叹道:“二十年,我用那么多魂魄供养神器,却始终没有得到它的回应,也许此生无望了。”
涂灵脑子飞速转动,放轻语气:“爹,交给我,我来帮你研究。”
“你?”段成风眯眼冷笑:“你还没有通过我的考验。”
“您说,要我怎么做?”
温孤让不动声色看着她,目光尤为陌生。
段成风走近:“明日中元节,我要你在祭礼上推翻我,取代我,甚至……杀了我!”
涂灵怀疑他有神经病。
段成风摊开双臂抖了抖袖子,露出可怖的皮肤。他已经长满了鳞片,密密麻麻遍布胳膊。
“我遭禁术反噬,已无力回天,只待来日开启浊欲鼎,让我借尸还魂。”
涂灵明白了,郑重其事地点头:“好,你放心,女儿必当尽心竭力,不辜负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