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梦魇（1/1）

汀兰水榭的最后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生，前半夜听了许久的笛声，不悲不喜，清扬婉转，好像从御花园的太液池湖面一直的传过来，我忍住了好奇心，才没有走出去一探究竟，这里是宫中，我多少有了忌讳，若不然，以我的性子，一定早就跑了去了。

后来，终于睡着了，却一直在做梦。

先是梦到了一片的桃花林，我在林子中跑，看到了娘亲的影子，她在荡秋千，背影于我是那样熟悉，瘦削而娇柔的，我一直跑过去，眼见得娘亲从秋千上直跌下去，我刚要喊出来，可是，娘亲就不见了，秋千下突然转过身来的，变成了义父唐文俊，一袭锦袍缓带，转过的脸上，还是初见他时的模样，霸气而英挺的，连年纪都好像模糊了。

再后来，梦里就是我所住的那个破败的角楼，楼梯都因为年久失修，而走一步，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我听到娘亲在叫我，我走过去，娘亲递我一杯酒，“连翘，你我母女一场，娘亲怕命不久矣，你陪我喝这最后一杯酒！”

娘亲的眸子本是看不到的，但我看得到她，连她眸子里的错乱与狠绝一同的看了出来。

“娘，娘，你不是不让我喝酒……”我想推托，可是，娘亲的手还是递过来，那酒离得我只半寸的距离。

“不……”我推开了，那酒杯从娘亲的手里脱出去，落到地面上，在青砖地上，起了一层的白沫，那样的细小的泡泡，一点点的泛起，又幻灭。

不……，我大叫着，从梦里醒过来。

一头的汗，皆是凉的。

我大口的喘着气，心跳得要蹦出胸膛来，隔着一层床账，看着舒香正点着灯，她挚着灯走过来。

“娘娘，怎么了，做梦魇住了？”她关切的问道。

“嗯，吵了你了，没事，舒香，你去睡吧，我做了个恶梦！”我轻声道，随后又向她说：“把灯放在桌上吧，别吹灭了，就放着吧！”

舒香听了，就放着灯到桌子上，她见我再没有吩咐，就走了出去。

我却再睡不着，半仰在床上，抱着我的木枕，隔着薄薄的床账，我看着那微弱的灯光，虽然只一点的光亮，却让我不再害怕。

太多的时候，我只一个人，从很小开始，就这样一个人面对着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危险。

现在，我已经十六岁了，见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现在，我已经不再怨任何人，也不会再相信任何的人。

不过，好像从一开始，我就不曾相信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