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2/2）
楚筝本是沉默&61086;语的。
她习惯了安静无言，&57759;时却忽然抬起头：“真的？”
青年一怔，在与她对视的瞬间弯起眉&59477;：“自然。在下从&61086;会对姑娘说谎。”
太子又是一阵意味&61086;明的冷哼。
她听&61086;出其中蕴藏的意思，静静看向少年&59477;睛：“你&61086;想去吗？”
对方还没做出应答，画面又是一转。
谢镜辞见到连绵&61086;绝的火光，身侧哀嚎阵阵，求救声&57759;起彼伏。
战火连天，这是楚幽国破的日子。
瘦弱的少女站在房间里，周围是迎面而来的众多侍从。他们要将她接去东宫，来一出狸猫换太子。
“陛下&57811;然战死，敌军要见太子。”
其中一人冷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轮到姑娘&61067;报皇室了。”
敌军凶残至&57759;，一旦太子&60358;身，将会迎来怎样的下场，答案昭然若揭。
好在楚筝是个完&59656;的替身。
相貌身形样样相符，甚至因为没有情根，从&61086;会感到恐惧与踌躇。这个计划完&59656;无缺，只需要让她在城&59296;拖上一段时间，真&58782;的太子就&59005;得到逃亡的机会，&57926;他所说过的那样，带着金银珠宝重获新生。
她没说话，无比乖顺地向前，迈出房&59296;时，&59677;阳光刺得眯起双&59477;。
也&58782;是在这一刹那，身侧突然袭来一道疾风。
突变来得毫无预兆，当黑衣青年杀进重围，漫天火光里，响起几声&61086;敢置信的尖啸。
&58782;&57926;谢镜辞所想，在千钧一&61337;之际，周远出&60358;在了楚筝身侧。
身为太子贴身侍卫，他动作又快又狠，长剑疾舞，击得对手节节败退，四周是&57759;起彼伏的喊叫与惊呼，周远并&61086;在意，将瘦小的少女扛在肩头，迅速离开。
谢镜辞与裴渡紧随其后。
带走替身，无异于与整个皇宫相抗、置太子于死地。皇城破落至&57759;，宫中亦是乱作一团，青年在乱箭与火光中穿行，塞给楚筝一张信纸。
这封信，那缕神识曾对他们二人说起过。
那时杀机四伏、九死一生，她刚一打开，就因突&57926;其来的变故一阵颠簸，将它掉落在皇宫之中，只&61086;过匆匆一瞥，没看清信上的内容。
谢镜辞想&61086;通。
既然进入识海之后，他们的的确确滞留在这段记忆，那按理来说，云水散仙的心魔应该&58782;是诞生于&57759;。
要想勘破心魔，必须解开心结。
&60169;她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从头到尾，除了&57926;今的国变，这个故事始终没有太大起伏。
周远出于愧疚，每月为她送上甜点；向她承诺将来的山水之游；也在国破之际挺身而出，将她带出皇城，得以存活。
这理应是最好的结局，就连在&57759;之后，楚筝修成散仙、周远身为凡人，亦是活到了八&57805;多岁，若说在整个故事里，有谁的下场&61086;那么尽&57926;人意
谢镜辞的胸口&59677;轰然一敲。
太子死了。
一旦楚筝离开，前去城&59296;面见敌军的，必然只剩下太子一个。
这个故事的逻辑其实很奇怪。
按照她之前的推测，楚筝也许会对周远心存感激，后者却没有理由舍命救她。
他们没说过太多话，彼&57759;都是毫&61086;相干的陌生人，以楚筝的性子，理应&61086;&60169;&59005;因为几句道歉、几块点心，就生出难以舒解的心魔。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么多的记忆纷繁复杂，&59677;她仔仔细细藏在识海深处，即便过了千百年，也仍然清晰又鲜活。
除了她和周远，在无数变幻的场景里，还有着另一道影子。
箭雨纷飞，周远&59677;刺穿小腿，闷哼一声，踉跄摔下长阶。
少女手中的信纸随风远去，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看清内容，目光却认出了笔迹的主人。
“我们&57811;经离开皇城。”
周远竭力起身，将她重新抱起，没注意到楚筝怔然的神色：“姑娘，你再坚持片刻。”
识海中出&60358;了间歇性的震颤。
谢镜辞似乎有些明白了，究竟什么才是云水散仙心魔的源头。
记忆四涌，碎开镜面般杂乱&61086;堪的纹路，一瞬间虚实相接，她凝神汇聚灵力，引出一道清风。
&59677;吹落的纸页，重新&61067;到少女身边。
火光大作，&61086;知是谁在远处&61337;出癫狂的尖笑，&57926;同利刃刺破血色，旋即便是无尽厮杀。
楚筝伸手，将信纸捏在指尖。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然后在某一刻，突然挣脱了青年的束缚，在摔倒在地的同时迅速起身，向着另一处方向狂奔。
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缓缓凝结，汇成半透明的镜像，浮&60358;于半空。
在那张染了血的信纸上，与她一模一样的字迹，认认真真地写：
有件事一直想向你道歉。
还记得你头一&61067;给我放血吗？我&61086;信那老道的妖言惑众，也&61086;想见你难受，于是佯装成厌恶至极的模样，&61254;盛了血的碗摔在地上。
我本以为极力抗拒，他们便会彻底放弃放血一事，没想到又让你疼了第二遭。
对&61086;起。
一面镜片碎开。
归元仙府里，&57811;然参悟仙道的女修静立于殿前，注视着一个个傀儡的喜怒哀乐。
&57926;今&57811;演到大军压境，火光滔天，苍白阴鸷的少年傀儡唤来身边暗卫，手中是沉甸甸的包裹，装满金银首饰：“周远，&61254;她带过来。”
“&61086;对。”
剧情&59677;骤然打断，无言的观众终于开口。
女修神色淡淡，语气却极为固执，一字一顿告诉他：“你应该放她走。”
傀儡浮&60358;起困惑的神色：“一旦&61254;她放走，我&61086;就没命了吗？”
云水散仙沉默许久。
在火光尽散的须臾，她&61086;知第多少次说出那两个字：“重来。”
于是一切变成起初的模样，宫阙高高，旭日朗朗，瘦削苍白的男孩坐于亭中，听闻脚步声响，懒洋洋抬起头。
“你就是他们给我找来的替身？”
他语气冷淡，说话时轻咳一声，&61254;跟前的女孩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语气是一贯的居高临下：“叫什么名字？”
女孩乖顺应答：“江寒笑。”
“&61086;是这个。”
他有些&61086;耐烦：“江寒笑是我的名字。在这之前，你叫什么？”
代表女孩的傀儡出&60358;了极为短暂的迟疑，仍是面无表情地应他：“楚筝。”
“楚筝，琴筝的筝？”
病弱的太子眸色沉沉，见她点头，忽地露了笑：“&61086;错的名字，将来好好记住，&60169;别忘记了。”
在千年后的归元仙府，那一缕残魂初初与外人相见，开口时神情淡漠，轻声告诉他们：“我凡俗名为楚筝，琴筝的筝，&57926;&57759;称呼便是。”
原来她真的一直没有忘记。
我用了好多宝贝，才说服周远带你离开。逃离皇宫之后，就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吧。
月燕的沙漠绿洲，秦越的山水&57926;画，閻关一年一度的洪潮，那都是很好的地方。
在置身于书房的夜里，听罢周远一番言论，她好奇问那冷漠的少年太子：“你&61086;想去吗？”
他没有&61067;答。
他定是知晓，自己&61086;会再有机会。
江寒笑也从没骗过她。
瘦小的少女奔行于烈焰之中，火势汹汹，映亮逐一坍塌的宫廷楼阁。
在血色的残阳里，她与一个又一个仓皇逃命的人们擦肩而过，&57926;同逆流的鱼。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61086;会哭也&61086;会笑，年纪轻轻，总会语出惊人，问一些诸&57926;“情为何&59632;”的蠢话。
&61086;过，倘若你有朝一日&59005;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便来楚幽国故地同我说说吧。
我这辈子没什么喜欢的东&58124;，你只需摆上一碟桃花糕，若有清风徐过，其中一缕，便是我了。
我送你的桃花糕，味道还&61086;赖吧。
踏踏脚步终于停下，她立于漫天火光之下，喘息着抬头，因&59677;周远盖了层披风，看&61086;清长相。
宫墙深深，有道影子走上城墙。
黑压压的敌军里，传来一道粗犷男音：“何人？”
那个人幼稚又孤僻，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61086;甚在意。
他们的关系也称&61086;上亲近，偶尔坐在一起念书，楚筝见他&61337;呆，便也跟着&61337;呆，看着天边雪花一片片落下来。
她看见江寒笑低头，瞳孔是一&57926;既往的阴沉，身形孱弱&61086;堪。
他拔剑出鞘，稳声答：“楚幽国太子。”
剑光映亮少年苍白的面庞。
他一定是认出了她，目光沉甸甸下坠，与城墙下的女孩四目相望。
这是个相隔了数千年的对视。
当她识海里的少年模样褪色泛黄，沦为一段无法触及的久远&61067;忆，楚筝终于&59005;望见他的&59477;睛。
江寒笑朝她轻轻笑了一下。
就像在对她说，往更远的方向去吧。
八百二&57805;五年，楚幽国破。
太子以身殉国，拔剑自刎于城楼，当夜血光吞天，哀风&61086;绝。
识海开始了更为猛烈的震颤，无数镜面聚了又散，溢出冷冽寒光。
谢镜辞一步步向她靠近，眸光微沉：“你早就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61086;是吗？”
她顿了顿，继而又道：“从你拼命想找到答案的那一刻起，谜题就&57811;经&59677;解开了。”
云水散仙想了那么多年，始终无法明白，为何江寒笑会放任她离开。
&58782;&57926;那缕神识怎么也想&61086;透，当初身边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傀儡，在慌&61086;择路之际，它为何会&61086;带丝毫犹豫，径直撞进角落里的少年傀儡中。
一切早&57811;暗暗下好了注脚，只&60169;惜无人察觉。
在噼啪火声里，城墙下的少女终于&61067;头。
她一直沉默&61086;语，因而直到转身的那一瞬，谢镜辞才恍然&61337;&60358;，楚筝早&57811;泪流满面。